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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烏鴉烏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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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烏鴉烏鴉

林修月疑惑過自己的哨兵精神狀態為什麽一天比一天差, 就算他不吃他的精神體了,也一直養不好。原來,是因為這個嗎?

在星艦度過的那些個不知晝夜的時間裏, 他總是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, 像是守護財寶的巨龍一樣把他緊緊嵌進自己懷裏, 卻仍然惶惶不可終日。

“你會永遠陪著我嗎?”他摸著他的頭發問。

林修月每次都告訴他會的,哨兵和向導會永遠在一起。

但如果有一天,他不再是哨兵了呢?

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投向別人的懷抱。

alpha本就蒼白的面容失去了最後的血色。

即使早就猜到會是這樣, 他還是有種驟然被人從天堂推進了地獄的失重感。

那個待他極盡溫柔疼愛的少年眼神飄忽,咬了咬下唇,遲疑著對他說:“要不, 我們還是清除標記吧, 是我的錯,這就是個錯誤, 到此為止......”

“......”季綢扯扯嘴角, “錯誤?你管這叫錯誤?”

心中那股悲哀變得更深更重, 劇烈撕扯著心臟, 泛起一陣密密匝匝難忍的疼痛。

絕望中, 心底燃燒起近乎癲狂的掠奪和占有欲。

眼前的人身上帶著他的標記,毫無防備地被他圈禁在懷裏, 他輕而易舉就能把他帶走, 帶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關起來, 不愛他也沒關系, 只要標記還在, 他就永遠無法拒絕他。

恨他也沒關系。

至少他恨的是他這個人, 不是別人。

“我不會同意清除標記的,除非你殺了我。”他面無表情看著他, 眼眶泛紅,手掌收得更緊:“就算你覺得這是個不該存在的錯誤,我也要把它繼續下去,我死都不會放手!”

清俊的五官因痛苦變得扭曲,他的眼裏轉息又開始下起散發著潮濕味道的小雨,那股潮濕從瞳孔深處蔓延至全身,仿佛某種長滿觸手的水生生物從暗不見底的深海悄無聲息地爬上來,卷住掉入海裏的獵物,聲音卻輕得要命,怕驚動什麽一樣:“你還在因為之前那件事生我的氣嗎?”

微妙地感覺到不對的林修月想後退,卻發現自己的腳動不了了。

不知道什麽時候,綠藤纏住了他的小腿,那東西蛇一樣繞著他腿向上攀爬,簌簌帶動身上的衣料,在寂靜的夜晚令脊背蔓延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感。

煤球很快張開翅膀‘嘎’地撲騰了一下,藤蔓枯萎了一部分,季綢很疼似的弓起身體抽搐著咳了起來,斑駁的血跡從他口中流出。

“疼,好疼啊,月月。”他趴在他耳邊低喘著,撒嬌似的,這樣都不肯松開他。

“你!”林修月看得幻痛,按住了煤球,打算改成用點向導的辦法把他弄昏過去。再多的,他也是真狠不下心。

他炸蟲母,他還去救了他。他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活的,季綢又是怎麽把他保下來的,他自己又是怎麽活下來的。但想必,他也是很疼的。

即使這個世界有可能是只是個為了某種目的而存在的非現實空間,但在這裏受傷了也是真的會疼。他認識的生活在這裏的人,也不是幻覺。

沒想到就這麽會的功夫,那些藤蔓又堅強地長出了一層,但沒做什麽,只是在他面前凝成了一把尖刀。

季綢牽起他的手,帶著他握住那把刀,就像他當初在酒店房間裏,帶著他握住那把對準他自己的槍:“別害怕,我會捂住你的眼睛。”

他知道他是一只敏感到可以用指尖觸碰到痛苦的小烏鴉。

林修月用力屏住呼吸,語氣加重:“季綢!你說過不會再這樣了!咳咳咳咳——”

之前吃過藥後,後半夜他就退燒了,但他身體還是很虛弱。一口氣沒上來,岔了氣,當下就咳得憋紅了臉。

季綢撇開刀,松了手,慌張無措地去扶他。手臂穿過腿彎,他把他抱起來,小心翼翼放到床上,拉上被子,滿臉蒼白失神死的念叨著“醫療倉”打開終端,疑似要叫人快遞個醫療倉過來,被林修月及時制止。

“那邊,藥箱裏有藥,小瓶的那個。”

季綢緊張地給藥瓶插上吸管,跪在床邊送到他嘴邊。

才一個拇指大的小藥瓶,吸管是為了方便低齡兒童服用才在買的時候一塊配備的,成人一般都打開開口直接灌,林修月看了看這個吸管,再看一臉緊張認真堪比參加期末考試跪在床邊的人,無語了一秒,但還是安靜地就著他的手把藥喝了。

這邊剛喝完藥,那邊一朵小朵玫瑰就顫巍巍送到他嘴邊。不知道是不是主人狀態不好的原因,這朵玫瑰明顯品質開得也不好。

大概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,季綢渾身一僵,林修月都來不及阻止,他就飛速把那朵品相一般的玫瑰攥到手心裏藏了起來,像怕他嫌棄一樣忐忑道:“會長好的,明天早上就能長出和之前一樣好的玫瑰給你吃。”

作為一個很愛精神體的向導,林修月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對自己的精神體。

“你怎麽不愛自己的玫瑰啊?”由於生病疲倦,他使不上勁,中氣不足,聲音拖得長,帶著點撒嬌的味道。

季綢停頓了下,扯開一個有點難看的笑臉,沒有回答。

林修月吃了藥,開始昏昏欲睡,但他放心不下季綢,誰知道他會不會犯病又要捅自己,本來就傷挺重,那麽重的傷,靠著藥箱裏的藥只能算是勉強急救,他才是真該去躺醫療倉。精神力也幹巴巴的,再這麽折騰,要是他醒來發現是旁邊躺著具眼熟的屍體,他要被嚇出心臟病了。

逐漸遲鈍的大腦想不了太覆雜的事,他扯住他,簡單說:“你聽我話,我就不生氣。”

“上來,”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,“躺我邊上,抱著我,我醒來前,不許動。”

視線越來越模糊,林修月只能看到跪在床邊的身影在那定了一兩秒。過了一會兒,身側的床陷了進去,一只手試探著伸過來,見他沒反應,才一點一點連著被子和人一塊圈進懷裏,那懷抱越來越緊,緊到讓人窒息。他又開始像是在星艦上那樣佝僂著把他藏在胸前,那麽大一張床,生生睡出了宿舍感。

“我...聽話,月月,”他小心攏著裹在被子裏的人,“我聽你的話,只聽你一個人的話,你不要解除和我的標記。”

林修月想說,他其實真的沒有在生氣了。他聽了他的解釋,講理的向導就很大方的決定原諒他惹他不高興的事了。

他現在只是想解決問題,他認為解除標記對他們都好,沒想到季綢反應會這麽大。

這可怎麽辦?

還有之前機甲給他看的那些東西......

林修月哼哼了聲,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。

......

機甲系統在模擬空間裏歡歡喜喜布置起房間,看一眼旁邊少年的全息影像,往窗邊添個花盆,再看一眼,再擺張地毯。地毯,要圓圓的,暖色調的,最好毛絨絨的。

把全息影響挪到地毯中間,果然很適合。

聽說烏鴉喜歡亮晶晶的東西,那放很多寶石他肯定很喜歡。

【前......現任駕駛員,我真的不能換個新主人嗎】

【我覺得他很好,我是說,林修月先生】

系統從星網上調出一本《烏鴉飼養指南》,看得津津有味。

它推演不出林先生和季先生的未來,但可以推演出少年和自己的!

每天都有漂亮的小烏鴉軟乎乎地跟它說早安,遇到麻煩會找他撒嬌求安慰,他還會記得它的統生日偷偷給它準備驚喜,雖然它早就發現了,訂單一下它這邊第一時間就會知道,但它一定會裝作什麽都沒發現配合他!

哦,天!這樣的日子它可以再過五百年都不會膩!

難怪博寧教授說愛情會腐蝕人的戰鬥意志,有這日子,誰還要去苦哈哈地去跟反派戰鬥?讓反派晚上在被窩裏自己抱著自己哭去吧!

【他好像不會開機甲,我可以手把手教他們怎麽開我,這難道就是人類常說的機震普雷啊——!】

話沒說完,被一只手強制關機丟了出去。

當初怎麽千辛萬苦,和人打得頭破血流搶零件修好,今天就是怎麽後悔的。

季綢陰郁地盯著自己的機甲,小心把人又往懷裏攏了攏。

......

睜開眼,林修月周圍圍了一圈人。

醒來之後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檢查,沈嵐家的私人醫生給他又開了點藥,叮囑道:“差不多好了,這幾天註意點,別太累,別著涼,多休息,可能會有食欲不振,反胃嘔吐之類的癥狀,記得看著點病人讓他按時吃東西,不能因為吃不下就幹脆不吃了。”

“註意讓病人保持心情愉快,少點驚嚇。”醫生一邊交代,沈嵐一邊拿著本子記,末了感慨一句自己上學都沒這麽認真過。

程力接過許知游遞過來的山雀團子放到林修月懷裏,得到了認真的道謝。

被一群人散發出的暖意包圍,讓林修月生病也不是那麽不愉快了。

“你們過來的時候,有看到我身邊有什麽人嗎?”

裴易推了下眼鏡:“那位執政官?第二天發現他昏迷在你身邊,我們把他綁起來關下面了。”

沈嵐手指碾了下,是個下意識摸煙的動作,看了眼床上的人,改為摸下巴:“關了三天了,誰讓他自己往槍口上撞,哼,不抓白不抓,議庭的走狗。”

身邊的人全都一臉平淡,好像他們綁的不是如今大權在握的帝國執政官,那熟練老道加理所當然的態度,讓林修月產生了短暫的迷惑。

他們好自信,有種議庭殺上門,面對千軍萬馬也能鎮定自若提槍就幹的大佬風範。

程力:“不過這兩天送過去的食物他都沒動,我昨晚過去看了一眼,人半死不活的了,不會還沒派上用場就死了吧。”

艾德裏安:“人活著有活著的用法,死了,也有死了的用法,不會派不上用場。”

林修月:“你們......”

眾人齊刷刷轉過頭看他,冷酷的表情霎時多了絲絲溫和笑意:“怎麽了?餓了嗎?想吃點什麽?”

林修月緊了緊手裏的山雀團子:“沒、沒事了。我過去看看他。”

許知游攔住他:“你才醒,先吃飯,那條野狗不急著看,一時半會死不了。”

......

醫生說得沒錯,林修月胃口確實不太好,就一邊意思意思隨便吃點,一邊聽他們說了這幾天外面的情況。

“執政官不見了的消息還沒有擴散開來,目前沒人找上門來調查。”

“那晚學校發生的事被議庭壓了下來,弗蘭殿下打傷了執政官逃走了。”

“但這兩天傳來了更多alpha失控傷人的新聞,議庭給了解釋,有多少人信了就不知道了,反正議庭自己一定清楚真相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
“這有什麽的,我們手裏不就有個知道真相的,審問一下不就知道了?”

“可是他......審訊課是滿分,我們就......”

“這就尷尬了,許少,你有辦法嗎?”

許知游:“我可以殺了他。”

言下之意就是沒辦法。

林修月聽著他們討論這些,腦子裏想著機甲系統給他看的那些內容。

沈嵐他們看起來完全沒有系統演示的那些記憶。

林修月放下餐具:“帶我去看看他吧。”

......

鎖住的房門吱呀打開。

林修月拒絕了其他人的陪同,選擇自己單獨去見季綢。他們這裏不是監牢,關季綢的房間就是個普通的客臥套間,條件不算特別糟糕,只是沒有窗而已,但裏面的人情況看起來仍然很差。

察覺到有人走進來,季綢睜開眼,目光銳利布滿寒意,發現是林修月,他整個人怔忪了一秒,緊接著搖晃著站起,踉蹌著走向他:“月月,我,很聽話......”

林修月站在那裏,以一種不似以往的陌生目光打量著他,讓季綢在幾步之外踟躕起來。

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,只知道他在嚴肅的思考些什麽。

半晌,林修月的表情一點點軟化了下來,帶著點苦惱,又帶著點無奈。

“要抱烏鴉嗎?”他仰著頭,聲音又輕又軟地問。

他口中問要不要抱烏鴉,眼睛卻像是在說要不要抱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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